之前看 Taylor Swift 在 netflix 的 documentary — Miss Americana 裏談到她在某記者會遇到 sexual assault,事後決定把當事人告上法庭。結果法庭上大家對於這件事的提問其實是有點惡毒的,並會讓受害者感覺不被同理,被責怪:“爲什麽當下沒有尖叫?“”爲什麽不馬上開口拒絕?” 好像大衆都會説如果你當下沒有馬上作出反應就是女生的錯或者間接的默認這件事情的發生,(甚至影射你當下很享受那樣的待遇)所以不值得被同情,所以是你自找的。
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那樣的事情,或許比你我想像的都還多,只是大家都沒説。
也是直到年紀越來越大,才開始很篤定地明白被性騷擾,被語言甚至肢體動作的性暗示對待,如果覺得不舒服不應該覺得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説出來。我們看著別人敘説的故事,總覺得把這樣的遭遇説出來沒什麽大不了,但我想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才能真正明白當下那一刻,和後續的心理負擔,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麽簡單粗暴。
前年我和家人去土耳其旅游的時候,在下班時間擁擠的火車上,某大叔手握拳頭塞(擠)在我的兩腿之間。當下我覺得不太舒服,我轉了轉身,想説或許是車太擠,或許是角度問題?我刻意把身體位置挪了挪,但他的手依舊在那個位置沒有移開。
我耐著不舒服的感覺想會不會是我誤會了他,但思考正常人在擁擠車上會如何擺放自己的雙手的情況下,我覺得那並不尋常。擁擠的車裏我無法移動更多,思考再三我含蓄的跟離我不遠的母親說我身後的大叔手的位置好像不太對。我媽知道後就瞪著他,然後他的手就移開了。
下車後冷靜了下來後我很困擾,我以爲我會是那種女權主義至上的女生,在遇到這樣的事情會大喊,讓他們當下丟盡臉,讓他們奸計無法得逞。但事實是,我當下腦袋一片空白,有點不知所措。除了躲避和閃躲,根本忘了如何求救,忘了如何自保。
現今這個社會對於性騷擾性侵犯這類的案件,絕大多數的女生依然會覺得遭遇類似事件難以啓齒,覺得不好意思,覺得尷尬,害臊。潛意識的先去檢視自己是不是哪一些行爲衣著不當,會先想逃走而不是反擊。但爲什麽犯錯的是別人,而我們要覺得不好意思説出口???
我可以在這兒道出一些我親身的經歷,而我相信如果我自己一個人那麽些年就遭遇了這些例子,(但也算幸運的沒遇上什麽大事),那肯定會有更多類似的個例發生在你我身邊,只是大家都絕口不提,亦或者,大家甚至無法確定自己遭遇的能不能算得上是性騷擾。
實際上,直到我讀了一些文章,才知道 cat calling 和在路上被搭訕,被陌生異性侵犯自我舒適空間 (personal space),也能算作一種侵犯。
人説男女平等,但大多公衆空間,擁擠的公共交通,寂靜的走道,或男性居多的空間卻很容易讓女性覺得不自在。許多許多次,我低頭快步地走過一眼望去沒幾個女性的公共場所和走道,我心跳加速,腎上腺素激增,假裝聽不到後邊傳來的口哨,和追隨我的眼光。
我還記得中一上課的第一個星期,有個高年級的學長前來搭訕,我沒有給予理會他卻一路跟著我背後走,直到我上了車爲止。某次跟姐姐雲淡風輕的說起這件事,反而被取笑說:“你以為自己很漂亮嗎?誰要搭訕你啊?” 後來雖然發現那可能是一次性的事件,但卻也的確在當時剛換了一所新學校,來到一個新環境的我心裡埋下一點點陰影。再後來也試過放學後在路邊等車的時候被路過的小屁孩用很惡劣的言語取笑身材。當下假裝聽不見,但回家後卻忍不住委屈的哭了。
[ 關於不一樣氣質 、外表的女性接受性騷擾時的差別對待可研讀以下文章: ]
請不要替我代言!性騷擾的主流與非主流經驗|性別力 Gender Power (womany.net)
除去以上那些言語和個人空間類的侵犯,大學假期我去實習的時候,由於早到了辦公室樓下,便留在車上等同事來開門。當時有個遛鳥俠,在清晨無人的街上,站在我車正前方露寳。我低頭刷手機不擡頭看,他卻還撿了東西往我車鏡扔,讓我擡頭看。驚嚇之下,我馬上開車逃走。(而且他還騎著電單車追上來了。anyway,那辦公室離家裏很近,我直接回家了。)
還有一次我在斯里蘭卡一個人旅行的時候,在車站等車的時候遇見了一名硬要爲我帶路的大叔,我覺得他是一番好意就親切的回復,結果他在我們對話的時候突然伸手摸我臉頰,還好車來了,我馬上逃命似的上車離開。
在寫 <女生一個人去旅行可怕嗎?> 和 <被扒走的手機>的時候 我反復讀了好多次,擔心自己是不是對這世界的觀點太過於黑暗? 會不會自己遇到的事情其實很小,不值得被放大來看待?會不會自己就是溫室裏的小花經不起小風小浪,遇到一點扒手就提心吊膽的,又不是你第一個人遇到那樣的事情。害怕自己的小心翼翼其實在別人眼裏看來可笑,自以爲全世界的人都要傷害自己,如此這般。
但我想,當下心裏受到的傷害是確實存在的。因爲親身經歷而對這世界產生的恐懼和對陌生人的提防心,都是後遺症。
這社會也確實存在太多奇怪的觀點,似乎一個人要受到極大的傷害才足以被認真對待,而其他時候就該被認爲是小題大作,自以爲是。
女人從小被警告要保護自己,處處危險。裙子不要穿太短、太晚不要出門、不要獨自旅行、不要邊聽耳機邊慢跑,女人不斷地被提醒與警告好似「有用」的建議免於騷擾和強暴。女人被要求活在恐懼中,被要求時時提心吊膽。如果不幸被當成獵物,社會會責怪她,為何不聽大家的警告?為什麼這麼不小心?為什麼讓別人有機會?為什麼當下沒有趕快大叫求救?社會的重點不是性騷擾或強暴的原因,也不是已扭曲的性權結構,更沒有將目光聚焦在加害者的犯意、類型和犯罪模式,而是受害者的粗心。
這個世界對於女孩(人)們來説并不如我們預期的那般友善。我隨後問了身邊幾位朋友有沒有遇過類似的狀況,而當然,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有所類似遭遇,甚至更糟,而絕大多數也無法在當下馬上作出相應的反抗。
我記得我在火車上看《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時那種心抽緊的難過。她或許是一個特殊個例,也或許是千千萬萬人中少數開口說出自己故事的其中一員。人們對於受害者和加害者不公平觀點,對性騷擾的習以爲常和不以爲意,顯示了男性霸權依舊在社會中根深蒂固的現象。
多少多少的沉默讓這些加害者理直氣壯地認爲自己絕對不會被舉發,被懲罰。我依舊遺憾我錯過了當下教育加害者的機會。但下一次,下一次我會提醒自己要當下更勇敢的及時反應,而不是逃走。
最後,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這部講訴若這個世界由女生為主導,交換了立場後的男人們該如何自處的短片。